店鋪已經收拾完畢，染坊聚集了足夠的工人，被藏起的染方也找到了，那麽瑞錦莊當然可以重開。

不過姜綺羅還是又等了一些日子，畢竟他們現在只染過一種顏色，哪有只賣一種顏色的布店？她回到染坊，主持著另外染了幾種花色。

之前為天衣閣染得那幾十匹布就放在總店倉房裏，姜綺羅覺得空占著地方十分浪費。姜二爺聽說後自告奮勇來幫忙：“忘了堂叔我在漕幫嗎？找個銷路還不容易？”

姜綺羅聞言十分感激。後來又一想，等瑞錦莊重開張之後，她必然會長時間留在紅綢鎮，京城這邊未免顧不過來，何不交給姜二爺？

反正……這瑞錦莊與姜家遲早也要交給堂叔，這是姜家欠他的。

於是在離開京城之前，她交代總店的夥計，凡是若有不決就去請教姜二爺。夥計們沒有疑義，其實姜綺羅不在京城這段時日，姜二爺時常來關照店裏，彼此都已經很熟悉。

染布的事進行的同時，姜綺羅還在考慮別的事：重開張定然要辦個隆重的典禮，甚至要比她的綺羅坊開張慶典那時更隆重，所以客人要請分量重的。她給公主寫了封信，卻沒有回音。

“沒法子了，剪裁的的貴賓就用宰相大人的公子湊合一下吧！”她在賓客名單上寫下了越九霄的名字。

“綺羅啊綺羅，你真是越來越虛榮了，連我都不能滿足你了。”越九霄懶洋洋地應了一句。

他本人就在旁邊的書桌上，對著那群孩子們交上來的功課頭痛欲裂，那一筆筆歪瓜裂棗的字如同一根根刺入腦髓的針，叫他痛不欲生。他曾經自以為是教書育人的料，後來發現不過是攤上個好學生罷了。

“這次是姜家落難以後最重要的場面，一定要告訴整個京城瑞錦莊還活著，越聲勢浩大越好！唉，要是能請到別人，我也不會勞你大駕。”

“因為宰相之子的地位配不上瑞錦莊？”

“因為需要你留在學堂教書啊……”

越九霄“咚”的一聲趴在了桌子上，半天不理姜綺羅。

開張之前七日，姜綺羅入京城發送請柬，她都是登門造訪顯示誠意。源公子那兒不必說，祁王府那裏也去了一次，不過公主似乎閉門謝客，沒有見她。

送到春暉堂時，她被春草抱怨了一通：“你往我家送來一貼狗皮膏藥啊？連針都不會穿竟然說要跟奶娘學做衣服？他每天纏得奶娘頭大！你想想看，從來只有奶娘把我們煩死，這小子居然能把她煩得躲到山裏去！你就想想他多可怕吧！”

姜綺羅知道這不過是氣話，而且知道高公子學得很起勁，她還覺得挺欣慰。她對春草笑道：“我用瑞錦莊新出的綢緞竟然沒能賄賂你？那就是讓你幫他說好話的意思啊！”

春草終究是拿姜綺羅手短，她為自己辯解：“我也沒有不說啊！不然奶娘理他都不理！”

姜綺羅沒有在春草這兒耽誤太久，她還要給為公商會的朋友們送請柬。那之中許多人曾被姜老爺買斷棉布的手段坑害過，也不知有幾個肯出席，但總要試試。

這些商戶城南城北皆有，姜綺羅雇了一輛車，從南向北一家家送去。

漸漸接近朱雀大道時，車夫迷了路，她只好探出身子指路，於是車子走得便慢了些，加上朱雀大街附近一向擁擠，她的車子便擋住了後面一頂絨氈小轎的路。

“餵！前面的，快讓開！擋了夫人的路當心吃板子！”隨侍在轎子邊的小丫鬟年紀不大，聲音很高，整條街的人都註視過來。

姜綺羅隨口道了聲對不起，讓車夫把車向路邊趕了趕，讓過了那頂轎子。

轎子走遠，車夫哼了一聲。姜綺羅不解，“您知道轎子裏是誰？”

“綺羅坊那了不起的女掌櫃唄！”

姜綺羅仍是習慣性地以為在說自己，然後才反應過來，原來那是柳枝。“她……”

“據說她和太子妃關系好，仗著這點關系就驕傲，走在街上誰都要讓著她，只差鳴鑼開道了。我時常在這片兒上趕車，遇到她好幾次了，估計又是去見太子妃。嘿，真是一朝得勢，尾巴上天！”

姜綺羅看著那頂轎子消失在路盡頭，頗覺無奈。她沒有想到嫁給了趙府尹的柳枝反而比從前更不收斂。

挑著擔子賣青菜的小販和車夫搭話道：“你也別怪她。成親以來，相公幾個月不回家，換做你是她，能不找人撒脾氣？”

“不回家？那他住哪？”車夫問道。

“太子府啊！趙大人現在的職責是陪太子讀書，給太子出主意。我倒覺得他快和太子過成兩口子了，反正太子和太子妃也過不到一起！”青菜小販給出了富有創意的答案。

車夫低聲笑道：“難道是女人想男人，她男人也想男人？兩個都欲求不滿？這些達官貴人啊，真是太亂了，嘿嘿，太亂了……”

姜綺羅揉揉腦袋，催促車夫繼續前行。車夫意猶未盡地走了，不過街上的討論依然很熱烈。

不過轎子當中的當事人卻冰冷到了極點。柳枝沒有聽到街上人對她以及趙懷遠的議論，但是她聽到了姜綺羅的聲音。就算隔著轎子，隔著人聲，她也不會認錯。

她掀開簾子，丫鬟識趣地湊近：“夫人有什麽吩咐？”

“剛剛擋路的那輛車上有個女子，找人查查看她來這附近做什麽，速速回報。”

“是。”小丫頭說完，便去辦事了。

柳枝在轎子裏坐得很不安穩，她與趙懷遠的住處，或者說她的那間空屋，就在附近，姜綺羅會不會是來找相公的？莫非為了重振姜家要利用相公？她要吃回頭草？

不過當晚小丫頭就回報說並非如此。“夫人，她是來從請柬的，那個叫瑞錦莊的店鋪要重開。”

“重開？這麽快？”柳枝有點吃驚，姜家的現狀有多慘她是有所耳聞的。她搖搖頭：“我不能讓她過得這樣輕松。”

如果不是因為姜琦羅，懷遠根本不會如此對她。柳枝一擡頭，就會想到出嫁那日兩人悄悄離開、竊竊私語。

姜琦羅搶走她男人的心，那她就毀了她最在意的生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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